【欧洲智库观察】是时候制定新的产业政策了
杨成玉，中国社会科学院欧洲研究所助理研究员。
导言：欧债危机以来，欧洲经济界质疑竞争政策、反垄断规则的声音不绝于耳。特别是2019年2月欧盟否决西门子—阿尔斯通铁路业务合并案后，质疑声音更是在欧盟经济决策层蔓延。一方面，认为严格的反垄断规则扼杀企业的创新能力和国际竞争力，不利于塑造“冠军企业”，欧盟企业与其他国家支持的企业竞争差距明显；另一方面，认为过度的竞争中性规则难以让欧盟有效抵御来自外部的竞争，欧盟企业不得不在本土面临大型跨国公司的激烈竞争。2021年4月，瑞典经济学家弗雷德里克•埃里克森（Fredrik Erixon）在欧洲国际政治经济中心（ECIPE）网站发表文章《是时候制定新的产业政策了》，正视欧洲新产业政策应解决的核心问题，呼吁新产业政策应该是扁平化的，不是旨在挑选“优胜者”，也不是给那些善于与政策制定者打交道的公司以特权。以下为文章的主要内容：欧洲和全球经济中的机遇与挑战并存，绝大部分情况下都会促成更强有力的产业政策。但欧洲的政策制定并没有朝着正确的方向发展。在欧洲经济和产业政策中几乎没有解决竞争力问题的内容，而且欧盟委员会还常常出台一些与提高欧洲产业竞争力背道而驰的政策。欧盟最近关于公司治理、分类法和人工智能的政策建议都还是围绕着过度监管，这不仅会给企业带来更多的繁文缛节，还会限制欧洲的新业务增长。第一，人力资本。欧洲在高技能劳动力和人力资本的供应方面遭遇了严重的瓶颈，尤其是在STEM（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领域。劳动力短缺在许多国家已经是一个重大问题，随着德国等国的劳动力骤减，这一问题变得更加严重。尤其是计算机工程师和人工智能工程师供不应求，未来情况可能会变得更糟。而且，劳动力老龄化的部分不良后果也是日益凸显。一项预测报告表明，到2030年，德国将缺少300万熟练的技术工人。这一瓶颈会直接影响到欧洲经济技术渗透率和竞争力。欧洲有太多公司和行业已经远离了全球技术和创新变革的前沿，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劳动技能短缺。正因如此，新技术带来的潜在生产力收益还未被充分利用。欧洲的中小企业首当其冲，因为此类企业比跨国公司更难获得必要的人才。此外，随着技术和创新竞争加剧，欧洲经济中有太多的企业或部门可能会无法跟上其他发达经济体的节奏。创新需要更多的劳动力——这也是经济中创意成本上升的原因。经济学家计算得出，相比于1970年，现在需要18倍的研究人员才能使计算机芯片能力每两年翻一番（依据摩尔定律）。研究人员的数量有所增加，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研究生产率却大幅下降（见图1）。高技能劳动力的日益短缺将进一步抑制科技创新的增长。
第二，顶尖的研究。欧盟并没有世界领先的大学。欧盟各国有许多排名中等的大学，但缺乏出类拔萃的高校。在《泰晤士高等教育》的排名中，欧盟排名最高的大学位列第32位。随着时间的推移，欧盟的大学在这些排名中不断下降，很明显，这些学校正在失去竞争优势。对于吸引全球人才和围绕大学构建世界级的投资者和企业家生态来说，这是一个问题。第三，为新业务增长提供资金。欧洲的资本市场是流动的，但在风险资本和寻找良好的增长资金来源方面遭遇了重重困难。欧盟和美国之间存在巨大差距。据统计，自1995年以来，美国为初创企业注入了1.2万亿美元的风险投资，而欧洲对应的数字是2000亿美元，相了差6倍。近年来，欧洲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有所追赶，但差距仍然很大。此外，在后期融资阶段，这种差距将变得更加明显（见图2）。在企业后期融资阶段，欧洲更依赖来自美国和亚洲的风险资本。
图2：按不同阶段划分的欧洲和美国融资情况（占GDP比重）虽然有必要在航空和国防等领域进行战略投资，但欧洲新推动的强有力的产业政策大多聚焦于创立国家级或欧洲级的龙头企业。欧洲在竞争力和生产力方面的问题是由内生的。这些问题并不存在于大型跨国公司中，因为这些公司规模足够庞大，可以在竞争中胜出。这些问题源于使中小企业难以成长且难以跟上技术和市场变化的一些政策。在当前对产业政策的思考中，欧洲为解决“缺乏高技能劳动力、优秀高校和风险资本”所做出的努力和计划还太少。为了解决这些问题，欧洲需要摆脱采取激进产业政策的思维模式，并着眼于阻碍技术传播和增长的市场壁垒。欧洲的单一市场中有很多壁垒，妨碍了技术、人力资本和新商业模式在国家和行业之间流通：奇怪的是，欧盟委员会似乎并不愿意对此采取任何行动。我们所需的更强大的产业政策应该是扁平化的，而不是旨在挑选优胜者，也不是给那些善于与政策制定者打交道的公司以特权。资料来源： Time for a New Industrial Policy, published April 2021, https://ecipe.org/blog/time-for-a-new-industrial-policy/, ECIP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