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大数据】

【专家观点】

赵怀普（外交学院欧洲研究中心主任、教授）：

大国竞争回归背景下北约的挑战与应对

北约成立以后，绝大部分时间里表现得比较有效，西方的一些分析人士认为北约之所以表现得比较有效，主要有四个方面的原因，第一，冷战竖起北约的对手是苏联，苏联是一个超级大国，对于当时的美欧构成了严重的军事威胁，因此北约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用军事威慑应对苏联的挑战。第二，当时北约应对的重大威胁与挑战具有单一性，这个单一威胁和挑战就是苏联，这一点很明确。这就使得北约可以集中所有的资源，以及政治、军事上的团结力量对付单一目标。第三，特朗普执政之前的国际体系相对稳定，虽然也有很多冲突，但是所谓的“自由国际秩序”被认为处于一个全盛时期，这种环境有利于北约的发展和功能再造。第四，美国明确支持北约并发挥不可或缺的领导作用，这一点尤其重要。美国支持并领导北约，不仅是为了履行正式的条约义务，也是因为这是美国塑造全球安全和投射其影响力的一种手段。欧洲盟国需要得到保护，但它们也为美国的行动提供支持，所以责任分担是双向的。

特朗普执政以后，北约过往有效因子发生了很大变化，虽然这并不意味着北约行将消失，即使从长远来看它也可能继续存在下去，但是的确意味着北约的作用和有效性面临非常现实的挑战，或者说它的运气正在耗尽。北约面临的挑战可以归结为这样几点：第一，与冷战结束后的一个较长时期相比，如今大国竞争重新成为国际政治的主题，随着大国竞争的回归，国际体系变得越来越不稳定和不可预测。竞争成为大国关系的新常态，竞争不仅继续存在于传统的陆海空领域，也渗透到诸如信息竞技场、网络空间和外层空间等新的领域。第二，以前对手单一（苏联），如今北约却面临多样化的对手。北约和欧盟的安全战略中都提到了多样化的对手，除了“伊斯兰国”、索马里海盗等非国家行为体的威胁，更面临新的大国竞争对手，北约既要防御俄罗斯的威胁，同时也必须密切关注中国。在很多欧洲人看来，中国可能不会像俄罗斯那样威胁欧洲的安全，但它对欧洲国家政府和社会的影响越来越大，超过了俄罗斯。他们认为，中国正通过“一带一路”倡议向西推进，对签署“一带一路”协议的包括中东欧在内的国家施加强大影响力，这最终会削弱欧盟作为民主力量的地位。总之，欧美认为中国已经成为一个新兴大国，且兼具经济和政治实力，因此是北约的一个竞争对手，尽管目前尚未对北约构成直接的军事威胁。第三，与面临多样化的对手相对应的是，如今北约也面临着多样化的依赖关系，具体来说，经济财富和技术创新或投资不再来自提供安全保障的同一个伙伴，这使得盟友（欧洲）面临非常艰难的选择，有时候不得不采取战略上的平衡。第四，美国对北约的态度发生了变化。特朗普执政以后，为了减轻美国的负担，要求欧洲盟国增加防务开支，导致美国对欧洲安全承诺的不确定性增加，这使得欧洲对美国是否继续参与欧洲和全球事务感到不确定。如今美国在欧洲、中东和非洲的军事存在水平不仅无法与冷战时期相比，也不能与十多年前相比。尤其是面对俄罗斯和中国，北约或西方联盟的凝聚力远不如冷战期间或21世纪头十年那么强，这是他们面临的非常大的挑战。

为了应对俄罗斯威胁和“中国挑战”，近年来在美国的推动之下，北约内部进行了反思，并逐渐形成一些共识。首先是扩大北约的战略视野，核心是把亚太地区纳入北约的战略视野当中。这意味着北约的性质有可能发生变化，即北约今后可能演变为一个既支持“自由国际秩序”又保卫欧洲的联盟，包括支持和协助北约在亚洲的“志同道合”的伙伴，共同来遏制中国。这是北约内部正在形成的一种观点。

具体来讲，北约内部在进行以下几个方面的应对思考。第一，要在竞争的新领域，包括网络、数据控制和外层空间，进行武装和斗争的准备。美国已经在朝着这个方向前进，但它需要与盟国充分接触，并在北约的军力部署中与盟国分享主流新技术，以避免北约内部出现数字鸿沟。第二，北约需准备应对“混合战”或灰色地带战争。欧美一些分析人士认为，北约在这方面需要做出统一的坚定的回应，并且逐渐建立起某种形式的威慑。他们还认为，中俄两国的共同之处在于更多的是在民用领域而不是传统的军事领域对西方形成挑战。因此，北约需要通过深化与私营部门、关键基础设施管理人员和大学的伙伴关系，进一步发展其民事反应能力。第三，为了应对中、俄挑战，需处理好美欧之间的责任分担及其与欧洲防务一体化的关系。欧美一些战略精英认为，由于美国将其战略重心东移并转向与中国竞争，它应该支持欧洲发展自己的防务能力，包括建立以自主的国防工业为基础的安全防务联盟，只有这样欧洲才有可能维护其自身的安全和周边的稳定。这一主张假定，一个强大的欧盟是唯一不会对美国构成威胁的新兴力量，而且真正符合美国的长期利益。第四，北约认识到，中国和俄罗斯是高度复杂的行为体，需要从各个层面对它们进行接触和分析，需要思考长期计划。在欧美看来，面对中、俄这两个强大对手，西方不可能通过一场空中或海上战役或地面行动来击败它们，因此北约必须坚持长期作战，需要更有效地利用其资源，以形成一种包含遏制、合作以及在必要情况下进行反击等在内的综合性长期战略。

王   朔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欧洲所副所长、研究员）：

后疫情时代中欧关系的“新常态”

欧洲对中国的定位可以说是在逐渐变化的。从1995年正式将中国定义为“积极接触的对象”，到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世界出现所谓“东升西降”的趋势，到2016年开始提出“合作竞争中带有防范”，再到2019年对华战略报告进一步明确为“系统性竞争对手”，直至当今的疫情时代，可以说欧洲对中国的战略定位越来越清晰，而且今后相当长时间内可能都会保持这样的认知状态。具体而言，主要是受以下几个因素的影响：

首先是中国在欧洲眼里的变化。近些年，中国的实力发生了巨大变化。按IMF的购买力评价计算，欧盟2009年是14万亿美元，2019年是20万亿；中国2009年是11万亿，2019年是27万亿。实力对比的快速变化，尤其是这种短时间内实现反超，让欧洲感觉到中国才是全球化的赢家，而自己是输家。与此同时，中国的影响力也在快速增长。中国通过自己独特的道路、不同于西方的制度取得了如此发展的成绩，引发了法国总统马克龙所担心的“西方霸权恐就此衰落”。特别是面对新冠疫情，中国不同的治理模式更让欧洲人震惊，使其原有的自信心大幅受挫，一直以来的西方中心主义信念更是有所崩塌。可以说，欧洲感受到的这种刺激是真实的，就像德国内政部长泽费霍尔所言：“中国在疫情期间的表现，正说明中国是一个系统性竞争对手”。这就是为什么现在欧洲在对华关系中愈发强调价值观，甚至一定程度不惜牺牲经济利益。因为原来欧洲觉得来自中国的竞争威胁没有那么大，或者说自己可以掌控，至少不会挑战西方的制度优势，而现在则不然，虽然与中国的合作利益在增大，但同时所感受的威胁也更大，这其中关键在于欧洲自身的心理。

其次是欧洲自身的情况在变化。欧洲现在内部的诸多问题，如民粹主义的兴起，还有政治碎片化的趋势，而且政治极化就像美国一样在整个西方都是普遍发生的。无论是保守主义的回归，抑或是对自由主义的追捧，说到底都是政党为了自己的基础选民，为了自己的政治利益，拼命强化党派色彩，刻意强调与他者不同，导致自我保护意识的抬升以及认同、包容感的下降。同时，欧洲面对外部诸多地区危机时，无论是叙利亚、利比亚，还是乌克兰，包括现在的纳卡，似乎都没有什么好办法，虽然事情发生在自家门口，却往往只能做旁观者甚至是受害者，坐看其他大国在其中博弈，因而危机意识也越来越强。因此，欧洲越来越多地把诸多问题归咎于中国，不仅是因为与中国的利益矛盾，同时也是为了标榜自己的政治正确，提升自我信心，更通过忧患意识来强化内部团结。

第三是环境因素的问题，其中最大的变量就是美国。无疑，拜登的上台肯定会给现在的跨大西洋关系带来一定的改变。但欧洲内部对拜登上台的反应却是有差异的：德国似乎更愿意将欧美关系修复如初；法国则显得并不那么乐意，本来马克龙正在成为欧洲乃至西方民主的先锋，结果现在这一地位恐怕要被取代，而且也不利于马克龙所倡导的“战略自主”；波兰或者匈牙利，似乎更不希望特朗普离开。这至少说明欧洲内部的利益是有差别的，政策倾向也不尽相同，团结仍然是欧洲对外政策中的最大短板。而且，即便拜登上了台，欧洲还是会被美国用来作为对付中国的工具，同时美国还是不怎么考虑欧洲的利益，欧洲更多还是充当“炮灰”的角色。欧洲自然也并非不清楚这一点，在实际政策中至少会见缝插针，根据情况来适时调整跟美国和中国的距离。

总而言之，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我们可能面对的就是这么一个不那么自信、警惕性越来越高、小心思越来越多、受美国因素干扰越来越大但同时又与中国利益交织越来越紧密的欧洲，这就是所谓的中欧关系“新常态”。    

钱运春（上海社会科学院欧洲研究中心研究员）：

莱茵河和新安江保护机制的比较

莱茵河是欧洲最大的河流之一，流经意大利、奥地利、列支敦士登、瑞士、发过、卢森堡、德国、比利时、荷兰等9个国家向西北到荷兰入海。自19世纪中叶快速工业化以来，莱茵河水质每况愈下，甚至一度得名“欧洲的下水道”。上个世纪50年代以来，经过沿线国家的共同治理，今天的莱茵河水质干净清澈，可直接饮用，是世界上管理得最好的河流，成为欧盟跨国（区域）合作的样本。

中国的新安江是跨省河流，发源于安徽黄山，流经千岛湖到浙江杭州湾入海。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其流域生态恶化严重，千岛湖因新安江水质恶化出现大面积蓝藻爆发。对新安江的治理在本世纪初开始酝酿并随后实施，经过3轮9年的治理，水质有了极大的改善。

比较中外对跨境河流治理的两种方式，既可以看到中国治理方式的特殊性，也可以从欧洲借鉴更为先进的治理理念，有助于对中国跨境污染河流治理提供启示。

一、共同的问题

1、莱茵河

1850年以来，莱茵河沿岸人口增长和工业化加速，大量工业区、产煤区、以及生活废水被无节制地排入莱茵河，以至河内鱼虾绝迹，对生态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二战后，随着工业复苏和城市重建，莱茵河流域工业化再度加速，以化学工业和冶金工业为主的工业区密布，污染更加严重，生态严重退化。主要表现在，一是废弃物任意排放，水土污染严重；二是生态环境快速退化，生物多样性受损严重；三是流域洪水问题突出，经济损失不断增大。四是土地开发无序，次生灾害突出。流域内生活的5800万人中有2000万人的生活饮用水遭到严重破坏。

2、新安江

新安江全长359公里的新安江，发源于黄山，流入邻省浙江后，汇成著名的千岛湖——长三角地区重要的战略水源储备地。但是，千岛湖的水，受“富营养化”困扰多年。1998年以来，千岛湖库区多次出现大面积蓝藻暴发。2010年，千岛湖局部水域污染严重，生态系统逐步退化。追根溯源，千岛湖水68%以上来自新安江。监测表明：2001年到2008年，街口江段总氮这一污染指标攀升34.5%，总磷污染指标攀升 44%，江水透明度则下降了18.5%。

二、治理方式

1、莱茵河

在荷兰倡议下，1950年7月，瑞士、法国、卢森堡、联邦德国和荷兰共同成立了保护莱茵河国际委员会（ICPR），秘书处设在德国科布伦茨，只有12名来自各国的工作人员。作为政府间协调机构，这12人创造了管理史上的奇迹。一是从源头上严控污染源，控制各种污染物入河。其二，促进各成员国达成共识。委员会最高决策机构是每年一次的各国部长工作会议，各国分工治理，费用各自承担。其三，强化社会压力使企业恪守相关责任。其四，尽量以“自然方式”治理，恢复河流自然生态系统。

2、新安江

为维护整个长三角地区的生态安全，在国家有关部委的协调下，浙江方面愿意给予上游黄山市一定补偿，以换取新安江一江好水。基于此，安徽和浙江两省达成了“利益共享，责任共担”的共识。2011年9月底，财政部、环保部会同皖浙两省历时两年多研究制定的《关于开展新安江流域水环境补偿试点的实施方案》正式印发，随后又有两轮续签。

三、工作机制

莱茵河的治理是政府间合作、专家委员会、民间机构共同参与的。9个国家通过ICPR协调莱茵河的治理和保护工作。ICPR最初的工作把建设检测机制并兴建污水处理设备定为优先解决的问题，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其工作重点主要有三，微量污染物治理和生态系统重建、流域防洪以及应对气候变化的影响。

新安江的治理主要包括：（1）横向联席会议制度。在财政部和生态环境部的指导下，皖浙两省建立了多个层级的联席会议交流制度。从2012年、2016年到2018年，两省经过多层级多轮会商，签订了三轮九年的试点补偿协议。（2）全流域联防联控机制。皖浙两省明确黄山市和杭州市建立联合监测、汛期联合打捞、环境联合执法、应急联动、舆情信息沟通等机制。（3）联保共建机制。皖浙两省党政代表团相互考察交流，新安江流域生态补偿试点成为交流合作的重要议题，签订共建新安江—千岛湖生态补偿试验区合作意向书。

四、治理目标

1、莱茵河

（1）污水治理初始阶段。根据1963年签订《莱茵河保护公约》，首要目的是解决莱茵河日益严重的环境污染和水污染问题。（2）水质恢复阶段。各国开始采取了一系列积极措施防止水质恶化。（3）生态修复阶段。从生态系统的角度看待莱茵河流域的可持续发展，将河流、沿岸以及所有与河流有关的区域综合考虑。（4）提高补充阶段。2001年，“莱茵河2020计划”发布，明确了实施莱茵河生态总体规划，制订了生境斑块连通计划、莱茵河洄游鱼类总体规划、土壤沉积物管理计划、微型污染物战略等一系列的行动计划。

2、新安江

新安江主要靠政府强制力来实现治理目标。根据补偿试点方案，新安江流域水环境补偿资金为每年5亿元，其中，中央财政出3亿元，皖浙两省各出1亿元。中央财政3亿元每年无条件划拨安徽，用于新安江治理；若两省交界处的新安江水质变好了，浙江地方财政每年再划拨安徽1亿元；若水质变差，安徽每年划拨浙江1亿元；若水质没有变化，则双方互不补偿。

把新安江最近3年的平均水质作为评判基准，往后每年的监测数据与之相比；新安江水质变好或是变坏，以此为参照。在后面的方案中，国家补偿逐步退出。

五、总体成效

莱茵河治理了形成一套可行的机制，包括建立流域多国间高效合作机制、树立一体化系统生态修复理念、推进流域基础地质、环境地质与生境调查、分阶段编制并联合实施流域治理规划、建立量化指标体系和各种生态修复模式、建立完善的监测预警体系、建立流域信息互通平台。实际上形成了一种非强制力但是有高度认可度的可持续治理机制。

新安江的污染治理成效也相当显著。新安江跨省流域生态补偿试点工作入选2015年全国十大改革案例、全国“改革开放40年地方改革创新40案例”，写入国家层面的《生态文明体制改革总体方案》、《关于健全生态保护补偿机制的意见》和《关于建立更加有效的区域协调发展新机制的意见》，“新安江模式”在安徽省和全国其他6个流域、10个省份复制推广。黄山市歙县深渡镇樟潭村紧靠新安江流域，以前，村民普遍只知“靠水用水”，吃喝取水，“拉撒”排水，不考虑下游生活的众多浙江人共饮新安江水。“自从有了生态补偿机制，村民们不再往水里丢垃圾、排脏水，就连村里的厕所、垃圾站、道路环境也要讲究卫生了。黄山市还进一步通过废物回收方式，实现循环经济，减少对新安江的污染源。比如2017年推出的“垃圾兑换超市”，“15斤塑料兑换一包，5节旧电池兑换一袋洗衣粉，16节废旧电池兑换一包黄酒……”，很快改变了村民原来随手丢弃垃圾的不良习惯。

六、经验启示

莱茵河与新安江，都是跨行政区治理。莱茵河是跨国治理，没有更高的行政强制力，通过9个国家之间的合作、倡议，实现莱茵河循序渐进的治理目标。新安江是在一个国家内的两个行政区之间，通过国家力量的介入，以利益补偿为抓手，实现治理目标。两种方式各有利弊。

莱茵河治理的ICPR是以政府间机制、专家委员会以及民间组织共同完成的，参与面广，利益错综复杂，协调难度大，耗时比较长。从1950年代就开始治理，中间出现多次反复，多次沟通协调，最终形成了莱茵河生态恢复的良好局面。

新安江治理由于政府强制力的介入，特别是中央政府环保部和财政部大力支持下，新安江水质明显改观。但是由于这种机制是单一的行政强制命令，以利益补偿为重要支撑，一旦利益补偿弱化或者消失，其反弹的可能性很大。

借鉴莱茵河治理的经验，新安江治理需要在机制上实现提升。包括：

1、动员更广泛的社会力量，包括专家委员会、民间环保组织的力量的介入，特别是在认识理念上形成共识。财政部补偿机制应逐渐退出、生态环境部的持续协调和监督变成一种专家指导意见，督促两地实施。

2、加强市场化治理的力量。在产业发展、生态补偿方面，实现利益捆绑。进一步将黄山经济发展纳入杭州都市圈规划，将千岛湖旅游资源开发和上游地区发展援助实现有机结合，通过污染权交易方式，实现市场化治理。

3、运用法律手段实现山清水秀。按照“谁污染、谁治理，谁受益、谁补偿”、“受益者负担”原则，完善生态保护立法，优化流域生态补偿利益链、责任链。

（本文中莱茵河治理的经验部分，参考了郑人瑞等撰写的《莱茵河流域综合治理经验与启示》一文。）

孔   元（中国社会科学院欧洲研究所助理研究员）：

欧盟气候转型的目标和内容

2019年11月12日，欧盟委员会发布通讯文件《欧洲绿色新政》，对欧盟的绿色转型做出了系统规划。该文件强调，欧洲发展面临的最大挑战是实现气候和数字的双重转型，而应对这一挑战的关键是将欧洲绿色新政打造成一个新的增长战略，借助欧洲气候转型和数字转型创造的巨大经济机遇，将欧盟转化为一个公正繁荣的社会和一个现代、节能高效、富有竞争力的经济，从而实现欧洲经济社会的双重转化。这一双重转化，欧盟会在2020年出台新的融资方案和新的欧盟产业战略，从而在资金和产业政策方面，为欧盟经济发展提供支持。这一文件勾勒了欧洲未来经济发展的基本目标，可以看作是欧盟经济新政的“核心文件”。

《欧洲绿色新政》的首要目标是实现气候转型，它的途径是通过转化欧洲经济模式，实现可持续发展，其主要内容可以分为三个层次，其一是提高气候行动的目标预期，其二是制定并实施全面升级的气候政策，其三是出台可持续欧洲投资方案，为走向气候转型提供资金支持。

                         欧洲绿色新政的整体框架，来自欧洲绿色新政通讯文件

一、气候转型目标：在2050年实现气候中立

欧盟在2018年出台了《欧洲为实现繁荣、现代、具备竞争力的气候中立经济的长期战略构想》中，为在2050年实现气候中立设定了长期战略规划，这一战略规划将构成欧盟向《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缔约方会议提交气候行动长期战略的基础。新一届欧盟委员会计划在此基础上，推进欧洲气候立法，加速推进温室气体减排。

在气候立法方面，欧盟委员会计划在2020年三月之前，出台第一个《欧洲气候法》，通过立法形式规定和明确欧盟2050年气候中立目标，为欧盟高效和公正的气候转型作出规定，稳定投资者预期，确保气候转型不可逆转。《气候法》还将确保欧盟的所有政策有助于实现气候中立目标，并确保所有部门发挥作用。

在加速推进温室气体减排方面，欧盟已经开始以气候中立为目标，实现经济现代化和气候转型。1990年至2018年间，欧盟减少了23%的温室气体排放，而经济增长了61%。然而，按照目前的进度，到2050年只能实现60%的温室气体减排目标。因此如果想实现气候新政的目标，就需要加快推进。2020年夏季，欧盟委员会将提出一项影响评估计划，将2030年温室气体减排目标相比于1990年代标准，提高到至少50%，并向55%迈进。为了实现这些额外的温室气体减排，委员会将在2021年6月前审查并提议在必要时修订所有与气候有关的政策工具，包括扩大适用碳排放交易制度到新的部门和之前未包括的产业部门，强化土地和森林利用监管、修订能源税指令(Energy Taxation Directive)等，确保贯彻整个经济体系实现有效的碳定价安排，从而通过鼓励消费者和经营者交易习惯、促进和增加公共和私人投资，加速气候中立目标的实现。

二、制定并实施全面升级的气候政策

为了实现这一野心勃勃的气候目标，欧盟气候新政文件从七个方面做了政策规划，其大致内容包括：

1、 发展清洁、可负担的安全能源。能源生产和使用，占据了欧盟温室气体排放75%，因此能源效率必须被优先考虑，方法是开发建立在可再生基础上的能源产业，并辅以逐渐被替换的煤炭和脱碳气体。与此同时，欧盟能源供应对消费者和公司来说必须稳定和负担得起。这需要尽可能地提供可再生能源，其中海上风力发电是关键的。让欧洲的能源市场在尊重技术中立的基础上，完全融合、相互连接和数字化，可以以最低的成本实现无碳化的目标，这其中智慧建筑扮演重要作用。在能源转型过程中，要为没有能力支付关键能源服务的住户提供帮助，解决它们的能源匮乏难题，比如对能源改造提供补贴。

欧盟委员会要求各成员国在2019年底，根据《能源联盟和气候行动治理规定》（Regulation on the Governance of the Energy Union and Climate Action），修订各自的能源使用计划，提出为了满足欧盟减排目标，所能承担的份额。委员会会对这些方案进行审查，并在目标不充足时，采取额外措施进行补救。

2 、工业升级，发展清洁和循环经济。欧盟工业占据温室气体排放的20%，绿色新政将支持和推进欧洲工业向可持续的包容性增长模式转型。诸如钢铁、化工、水泥等能源密集工业提供了很多关键价值链要素，因而对欧洲经济至关重要，对这些部门的脱碳和现代化是重中之重。

发展循环经济方面的主要举措是在2020年3月，出台新的循环经济行动方案，将欧洲经济现代化，从国内外循环经济提供的机遇中获得更高利润。这其中的关键政策框架和目标，是在欧盟和国外，推动发展气候中立和循环产品的先导市场。其次是出台可持续产品政策，支持基于共同方法和原则的所有产品的循环设计方案，减少原材料消耗，推动新的商业模式的形成，制定最低标准，阻止有害环境产品进入欧盟市场。开发使用绿色通行证，便于消费者识别和购买绿色产品。减少浪费。其三，诸如纺织品、建筑、电力和塑料等资源密集型部门是重点。在2030年之前，确保所有欧盟市场的产品包装都是循环利用的。其四，出台政策，鼓励企业提供，并允许消费者选择可循环使用的耐久性产品，为可持续使用的耐久性产品，开发新的商业模式，鼓励租赁和物品、服务的共享。

3 、节能高效地实现建筑物建造和翻新。建筑物建造、使用和翻新需要大量的能源和砂石、水泥等资源，建筑物本身也有40%的能源消耗。欧盟委员会将严格实施跟建筑物能效相关的立法，将建筑物碳排放纳入到欧洲碳交易系统之中，审查《建筑产品管理规定》（Construction Products Regulation），保证新建筑物和翻新建筑物的所有环节都符合循环经济的需要。为了提高能效和降低能源负担，欧盟及其成员国将掀起公私建筑物的翻新浪潮。翻新能够降低能源消耗，减少能源贫乏，刺激建筑行业发展，为中小企业提供机遇，提供就业。欧盟委员会将会在2020年发起建筑物翻新倡议，邀请利益相关方讨论建筑物翻新的主要困难，制定翻新的融资方案，并且重点关注对公有住房、学校和医院等公共设施的建筑物翻新工作。

4 、加快实现可持续的智慧出行。交通运输占据欧盟温室气体排放的1/3，要想在2050年实现气候中立目标，需要减少90%的公共交通能源排放，公路、铁路、航空、水运将是减排的主要对象。欧盟委员会2020年年会出台可持续的智慧出行战略，应对减排的挑战。同时发展多式联运，将75%的公路运输，转向铁路和水运。发展自动化的、相互连接的多式联运方案，运用数字化方式，发展智慧拥堵管理系统，终止化石燃料补贴，增加公共充电桩和能源补给站。

5 、公正、健康、环境友好的食品系统。食品生产带来大量的空气、水源和土壤污染，生物多样性丧失和气候变化，过度消费自然资源和大量食品浪费。低质量的饮食习惯导致肥胖和疾病。为了改善欧盟食品价值链，欧盟委员会将于2020年春季出台“农场到餐桌战略”（‘Farm to Fork’ Strategy），就食品链的所有阶段邀请所有利益相关人进行辩论，为一个更可持续的食品政策铺平道路。通过减少化学杀虫剂、肥料、抗生素的使用，实现农业循环经济，实现可持续食品消费，促进食品健康。这其中对农业和渔业的管理将成为关键，为此，欧盟委员会将继续贯彻欧洲共同农业和渔业政策，在2021-2027年间，将至少40%的共同农业政策预算和至少30%的海洋渔业基金用于气候行动。

6 、保存和恢复生态系统和生物多样性。生态系统为人类提供诸如食物、水源、空气等必需品，减轻自然灾难、瘟疫和疾病，稳定气候生态，但欧盟截至2020年仍然没有实现很多重要的环境目标。为了制止生物多样性流失，欧盟将在2020年三月出台《欧盟2030生物多样性战略》，并于2021年出台行动细则。该战略会勾画欧盟在缔约方会议中的角色，并对保护生物多样性提出全球目标，列出实现这些目标的具体规则。在此基础上，欧盟还将对森林保护、海洋保护提出应对战略和行动规划。

7 、通过零污染，实现无公害环境。为了能对所有政策和规定实现系统监督，欧盟将于2021年出台空气、水源、土壤零污染行动计划，并审查欧盟应对大型工业设备污染的法规和措施。2020年夏季出台《可持续化学战略》（Chemicals strategy for sustainability），保护公民和环境免于有害化学污染。

三、气候转型的资金配套

欧盟绿色新政是经济发展战略，这意味着通过大规模的公共和私人投资，来带动整体经济的转型升级。因此，如何为气候转型提供资金配套，完善气候转型的融资体系，就成为气候转型顺利实现的重点。2020年1月14日，欧盟委员会公布了欧洲绿色新政投资方案（European Green Deal Investment Plan），也叫可持续欧洲投资方案（The Sustainable Europe Investment Plan），力图从三个维度，为气候转型提供支持。

其一是融资方案。该方案规定，未来十年将动员至少1万亿欧元，用于可持续投资。资金来源将从三个渠道解决：第一，欧盟预算会将25%预算用于气候纳入（climate mainstreaming），从而提供约5030亿欧元的资金支持。欧盟2021-2027长期预算会将25%资金用于气候方案，以此7年预算，外推到未来十年，将至少能够提供5030亿欧元资金。第二，欧盟预算将引发各成员国在未来十年，就气候和环境项目提供1140亿欧元的配套融资。第三，InvestEU在未来十年，通过动员欧洲投资银行和各国家开发银行、国际融资金机构，能提供2790亿欧元的公共和私人投资，在这方面，欧洲投资银行扮演关键角色，在2025年之前，将可持续融资比例从25%提高到50%，预计将提供2500亿欧元资金。第四，公正转型机制在2021-2027年中将提供1000亿欧元，在十年内大概能提供1430亿欧元。第五，碳交易系统下的创新和现代化基金（Innovation and Modernization Funds），提供250亿欧元。

其二是赋能方案。欧盟将制定清晰规则，为公共和私人投资提供激励。通过将可持续融资放在金融体系的核心，鼓励各国政府编制绿色预算和绿色政府采购，从而为投资者提供引导。绿色预算工具有助于引导公共投资、消费和税收，因此委员会将跟成员国合作，筛查绿色预算实践，在制定年度预算和规划中长期预算方案时，将环境问题和风险考虑在内。在欧洲经济治理框架中，纳入对绿色公共投资的参考。通过科学合理的税收改革，发送恰当的价格信号，为生产者、使用者和消费者提供恰当的可持续行为的激励。在2020年底，出台气候分类规则，并在2021年底出台其他环境目标的分类规则，便于识别哪些是绿色投资和经济活动。

其三是实际支持方案。委员会会在可持续发展项目的规划、设计和执行方面为各国政府和项目推动者提供帮助。

四、《欧洲气候公约》助力共同行动

良好的政策离不开有效的动员、实施和监督机制。为了动员民众参与，提高政策认知度和接受度，欧盟委员会将于2020年三月发起《欧洲气候公约》，从三个方面跟公众互动：1）鼓励信息公开，保障公众对于气候变化、环境恶化威胁和挑战及其应对措施的知情权；2）保障公众言论表达的公开和虚拟空间，保障公众个人和集体行动权；3）保障草根组织就气候变化和环境保护发起倡议权。充分利用各种公民对话和集会机制，吸收民意，加强互动，确保政策顺利实行。

委员会本身作为机构和作为雇主，会努力降低环境破坏的影响。在2020年提出全面行动方案，自身实现绿政目标，在2030年实现气候中立，并号召其他欧盟机构一起行动。为保证所有的立法和政策工具得到有效、连贯执行，欧盟建立新的监督机制，保证欧洲在实现目标的轨道上。同时修订奥尔胡斯监管规则，便利公民和非政府组织就有关环境决定的合法性发起行政和司法审查。鼓励欧盟、成员国和国际社会采取行动，打击环境犯罪。

Leonardo Dinic （纽约大学国际关系专业在读硕士生）：

拜登会重振跨大西洋主义并联合欧洲对抗中国吗？

特朗普政府破坏了欧洲此前作为华盛顿的跨大西洋目标补充伙伴的角色，要求欧洲平衡同美国的贸易关系，并为北约做出更多的贡献。特朗普左右欧洲行为的手段包括关税、制裁以及在世界舞台上的严厉言辞，这些都经常令美国传统盟友感到震惊。特朗普夸张的言语只会促使欧洲去采取更加独立和更有主权的外交政策。

此前，欧洲领导人通过支持美国的军事干预、对俄罗斯实施制裁、及共同应对气候变化来享受地缘政治的一致性。然而，中国作为欧洲重要的出口目的地，以及“一带一路”倡议下的基础设施建设项目关键资金来源，在欧盟内部的不同国家利益之间造成了不平衡。欧盟和美国之间的利益也出现了分歧。新冠疫情使得双方利益进一步两极分化，特朗普严厉地抨击着中国抗击病毒的努力，而欧洲国家一直接受着中国的大量医疗援助。

“美国优先”的思想在欧盟各国中制造了更多的“欧洲优先”的声音。更复杂的是，各国政府开始优先考虑自己的利益而不是欧盟的利益。这不仅鼓励了法国、匈牙利、波兰和意大利原有的民粹主义运动，还促进了欧洲在贸易、绿色转型和电信基础设施等问题上的主权。在特朗普之前，欧洲在许多这些挑战上都会站在美国一边，但在他的经济民族主义扩大了跨大西洋的分歧之后，欧洲的实用主义也随之增长。甚至在新冠疫情之前，欧盟在财政支出、公共债务和偿付能力问题上就存在着严重的内部分歧，这也导致了各国利益的差异。欧洲的银行、企业和家庭仍然在布鲁塞尔、法兰克福以及个别国家政府的刺激下保持着一致。欧洲地中海地区，尤其是塞浦路斯、希腊、意大利、葡萄牙和西班牙，仍在与繁重的公共债务、高失业率和增长缓慢作斗争。这些国家在加入拜登政府策划的反华倡议时可能会有些犹豫，因为这可能与违背它们自身的经济利益背道而驰。而这些国家的经济已经被疫情以及近十年来与高债务和低经济增长的斗争所严重破坏。尽管存在所有这些问题，拜登希望重振跨大西洋主义，并组建一个民主国家联盟，在人权记录问题上同中国对质。

支持新跨大西洋主义的论据

华盛顿和布鲁塞尔的外交政策界人士都承认，中国是一个经济、技术和战略上的竞争对手。尽管特朗普加速了中美之间不可预测和草率的脱钩，但进一步的不确定性可能损害西方经济体，因为中国依旧是美国第三大贸易伙伴和欧洲第二大贸易伙伴。

然而，新冠疫情大流行暴露出西方国家对与中国相关的全球供应链的严重依赖，这就影响了先进技术和医疗供给的获取。特朗普政府和欧盟花了数年的时间重新评估中国的贸易行为并研究了在华西方企业的市场风险和待遇。他们得出的结论是，政府对中国方面的监管缺乏透明度、可预测性和公平性，导致西方公司因此受到了影响。这些失衡导致了中国在欧洲并购的快速增长和欧洲知识产权的脆弱。

跨大西洋主义者随后辩称，至少“一带一路”倡议开始间接地破坏欧洲统一，因为需要外国直接投资和基础设施改善的国家开始在战略需求上同中国合作。他们忽视了这样一个事实：欧洲和美国的投资并没有填补中东欧和东南欧等地区的投资缺口。

宣传这些问题的运动，加上对新冠疫情的强烈反应，改变了美国和欧洲的舆论，使得那里大多数公民对中国持负面看法。在法国、德国和美国，三分之二甚至更多的民众对中国日益增长的影响力持负面看法。欧洲方面最关心的是人权，而美国则担心经济竞争。总而言之，有关欧洲价值观的言论改变了欧洲的舆论，而特朗普在任期间通过以公平和自由贸易为中心赢得了大多数美国人的支持。

欧洲的立场将是被动的。如果拜登保持特朗普的经济政策不变，欧洲将继续与中国发展关系。如果拜登改善了美中关系，放宽关税，欧洲私营部门将高兴地看到，他们可以继续增加商业联系，也不会带来不利的政治后果。欧洲企业领导和受访者仍将中国视为欧洲商品的主要出口国。拜登将越来越难在欧洲盟友中组建一个大型的反华联盟。如果这在德国存在困难，想象一下在匈牙利或意大利会有多困难。如果拜登开始在招募各国加入反华外交上下功夫，那么欧洲很可能会沿着法德分歧而分裂。依赖于“一带一路”融资开展基础设施建设项目或向中国出口商品的国家将会犹豫不决。相比之下，不依赖中国信贷或以中国为出口地的国家将加入美国的外交联盟。

法德分裂的担忧

特朗普时代暴露出，欧洲部分地区和欧盟的精英们希望在某些外交政策决策上保持独立。尽管许多人指责特朗普削弱了跨大西洋主义，但欧洲实际上利用了这一点。法国外交部长让·伊夫·勒德里昂（Jean-Yves-Le-Drian）最近辩称，欧盟利用过去的四年“在安全、防务和战略自治等领域申明了自己的主权。” 勒德里昂透露，欧洲寻求从美国获得自主权，但未能承认不同的欧洲国家也有不同的利益。欧盟与中国在贸易和5G基础设施方面的关系最能说明欧盟内部国家利益的差异。

德国是中国第5大贸易伙伴，法国则是第17或18位。这些不同的贸易关系迫使德国与中国保持一种不那么敌对的关系，而法国则更有可能加入美国主导的针对中国的外交战线。这“两大阵营”的经济利益决定了法国或德国在多大程度上会站在美国一边反对中国。在过去四年里，德国向中国出口了4000亿美元的商品，除非其多样化出口目的地，否则它会一直需要中国市场。法国公司也看到了巨大的市场机会，并将继续投资在中国的生产，尽管它们的依赖性较低。虽然德国可能依赖美国的军事安全，但仍热衷于增加同中国的贸易额。如果同美国一道对中国在外交方面下功夫，与德国相比，法国的损失则要小得多。

与欧洲大部分地区一样，德国也庆祝起拜登的胜利，主要是因为特朗普有缺陷的性格以及他和默克尔之间的不相容。特朗普还推动增加军费开支和平衡贸易关系。尽管如此，特朗普还成了法国、匈牙利、波兰和意大利的民粹主义者的傀儡，他们都威胁着欧洲的统一。

美德关系早先在国际气候保护、疫情控制、与伊朗的关系以及北约改革方面表现出色。然而，一个“更具主权的欧洲”可能并不能总是在这些议题上与美国达成一致。无论是谁在位，美国同德国在北溪2号或德国与中国不断发展贸易关系等问题上都会存在分歧，关于这些问题德国甚至与邻国法国都持有不同立场。

拜登会改变什么？

拜登必须制定一个明确的战略，因为他之前许多关于中国的言论都相互矛盾。2001年，拜登作为参议员支持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2019年，拜登驳斥了特朗普关于中国的论点，并说道：“中国要吃我们的午饭吗？别这样，朋友。(China is going to eat our lunch? Come on, man.)”

拜登在《外交事务》(Foreign Affairs)杂志中一篇题为“为什么美国必须再次领导世界：拯救特朗普之后的美国外交政策”的文章中指责中国在技术和知识产权上侵犯美国利益。

这一声明表明，除了要求市场互惠，拜登还可以组织一个联盟来解决关于新疆、香港和台湾的问题。如果“人道主义”主张能说服欧洲盟国和普通民众，拜登可能会借此在贸易和技术方面向中国施加更多压力。简言之，拜登将放弃双边谈判，转而建立一种新的反华多边主义。

虽然拜登在某些方面支持特朗普的政策，但他批评了针对中国的关税，他把这归咎于美国制造业和农业的衰退，但后来其助手撤回了他的部分言论。拜登还公开表达了对中国Tiktok应用程序的担忧，特朗普威胁要禁止该应用程序。但当拜登表示，美国将“与盟国和伙伴合作，开发安全的5G网络，并应对网络空间的威胁”时，尚不清楚这对那些与中国有密切利益联系的欧洲国家有多大说服力。拜登也没有表示他是否会改变特朗普时代对欧洲钢铁或铝的关税。目前美国对欧洲的贸易逆差为1700亿美元，但要达成任何新的跨大西洋贸易协议将会很困难，因为民主党激进派和共和党都强烈批评贸易协议。美国国会在对华问题上也会保持一定程度的强硬态度，导致要么变化不大，要么会进一步伤害美中关系同时孤立欧盟。

目前还不清楚拜登将如何回应欧洲推动的“下一代欧盟”计划，这是欧盟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经济刺激计划。总计1.8万亿欧元将帮助疫情后重建一个更加绿色、数字化、更具弹性的欧洲。对科技巨头、空客和波音的补贴征收数字税、对华政策以及绿色转型等问题无疑将揭示美国和欧盟之间的分歧。同时，气候变化将创造一些共同点，因为拜登可以重新加入巴黎协定和世界卫生组织，这将使其欧洲同行十分开心。

总结

尽管拜登总统将面对共和党控制的美国参议院，但他将改变对中国和欧洲的言论。他将促进多边主义，放弃特朗普的单边主义和双边协议制定。拜登不会把重点放在贸易逆差上，而是会在政治上对中国施加压力，利用人权问题来获得欧洲盟友的支持。然后，组建一个多边技术民主联盟（multilateral techno-democratic coalition）向中国施压，对其贸易行为和技术使用提出要求。拜登的首要任务将是弄清楚如何在与欧洲盟友重新接触并组建属于他的民主联盟的同时，让特朗普的一些苛刻贸易政策保持原样。拜登可以参考英国提出的10个民主国家联盟计划，该联盟将避免对中国技术的依赖，并在电信和5G网络领域推广西方的技术。

对中国参与欧洲事务的担忧仍将存在，但拜登也有机会在其他议题上促成跨大西洋协议。事实上，拜登对中国的政策可能与特朗普类似，只是言辞更为温和。他将试图在人权问题上讨好欧洲盟友，但也许他可以通过讨论扩大刺激、数字市场和绿色供应链来赢得欧洲方面的支持。如果西方经济体因新冠疫情导致的财政扩张不足而继续受到困扰，内部分歧将继续发展，美国和欧洲的团结都将受到影响。美国国内和文化上的分歧只会越来越严重，因为强制的封锁令许多小企业和家庭陷入不稳定的经济状况，而经济刺激协议却遥遥无期。自从新冠疫情封锁冲击了旅游业、建筑业和房地产等敏感行业以来，欧洲地中海地区正陷入严重的经济和金融困境。拜登可以利用他作为总统的平台，在全世界范围内倡导扩大刺激计划，尽管他在共和党参议院中有些无能为力。他还可以提倡这样一种观点，即西方经济体应该共同努力，向一个对未来的流行病和破坏商业周期的外部冲击不那么敏感的数字市场转型。这将需要在商业、就业、工作和隐私保护的规章制度方面进行大规模改革。最后，欧洲和美国可以在创造高质量的中产阶级就业方面起到带头作用，通过促进绿色和蓝色跨大西洋供应链，使欧洲和美国生产更多的医疗用品，并增加信任和持久合作的前景。拜登应该利用国际实用主义的思想来推动跨大西洋的关系，其重点是关注中产阶级的增长、基础设施建设和可持续的绿色转型。

（王子玄 译）

【各国应对疫情的政策】

希腊

现时希腊北部地区，尤其是塞萨洛尼基的疫情形势依然非常严峻，当地公立医院重症监护病床资源已经耗尽，重症病人甚至需要在普通病房里进行插管。

希腊卫生部除了早前决定使用火车专列和C-130大力神运输机大规模转移住院病人到雅典等其它地区，并且强制征用塞萨洛尼基两家私营医院接收新冠患者外，还已经在塞萨洛尼基424军事医院的停车场，用帐篷搭建“方舱医院”，配置医护办公室、检查室、手术室以及重症监护室。

塞萨洛尼基Papanikolaou医院重症监护室主任卡普拉维洛斯22日在接受电视台Skai采访时表示，当地的新冠病人数量仍在不断增加，医疗系统正面临巨大压力，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希腊当局决定开放商业，则有可能在明年1月或2月面临新冠第三波疫情的威胁。

立陶宛

立陶宛国内新冠肺炎不受控制的扩散已经给卫生系统带来沉重负担。目前卫生部已经收到来自大城市和小城市中医院的警告信号：如果病例数字继续以这种速度增长，医生将无法控制这种情况，医院报告他们必须停止其他服务（内科、外科手术、常规治疗、神经或小儿疾病），为新冠肺炎患者准备住院床位，各个医院已经达到饱和状态。

波兰

据央视新闻报道，当地时间11月21日，波兰总理莫拉维茨基宣布延长部分疫情防控措施，餐饮行业、文化机构、休闲娱乐场所等将保持当前的关闭状态至12月27日。目前的防疫措施多将于11月29日到期。

学校的远程教学将持续至12月23日。部分疫情严重地区的大学和中学早在10月17日已开始了远程教学，随后，小学4—8年级也实施了同样的防疫措施，11月9日，小学1—3年级停止课堂授课，自此，波兰境内的学校全部关闭。

学校冬季假期提前至1月4日至1月17日，在此期间禁止组织学生出游。往年波兰的传统冬假通常在1月中旬至2月底期间，持续两周时间。

此外，从11月28日起，购物中心将在遵守严格防疫规定的前提下重新开放，商场除须提供消毒用品外，也必须对人流密度进行限制，即平均每15平方米不得超过1人。波兰境内的商场自本月7日起关闭，商场内除出售生活必需品及部分服务的商铺外，其余全部关闭。

根据21日公布的“百日团结抗疫行动”规划草案，波兰政府将11月28日至12月27日设为“责任期”，目前实施的多数防疫措施依然有效并适用于该国各地。如疫情形势好转，波兰将最早于12月28日进入“稳定期”，届时政府将根据疫情形势的严重程度将该国划分为红、黄、绿三个区域，并采取不同力度的防控政策。而一旦疫情继续恶化，将进入“全国封锁期”，届时政府将在该国采取更为严格的防疫措施。

北马其顿

据北马其顿通讯社11月20日报道，19日晚总统彭达罗夫斯基批准了政府提议，预计将于20日宣布国家进入30天的危机状态，以应对新冠疫情。除了公立医院，私立医院和医护人员将参与调配，陆军听从指挥，参与抗击疫情。

保加利亚

11月19日，保教科部长Krassimir Vulchev正式发布命令，要求所有教师及五至十二年级学生在课堂上佩戴口罩。该命令还要求所有学生、学校工作人员和访客在使用学校的室内公共区域时，如入口大厅、走廊、楼梯、餐厅（用餐期间除外）、洗手间或图书馆时，都必须佩戴口罩。在不同班级学生混合的学校室外场所，也强制佩戴口罩。

罗马尼亚

罗通社11月19日报道，罗农业和乡村发展部部长奥罗斯在出席第八届“罗马尼亚食品与农业会议”活动时表示，未来两年，罗政府将向使用温室大棚的蔬菜种植者提供6500万欧元资金，以满足市场对蔬菜的需求，同时还将支持果树种植。

捷克

捷克卫生部长扬·布拉特尼（Jan Blatný）表示，虽然明年不会强制使用COVID-19疫苗，但疫苗可能会有利于跨国旅行者。布拉特尼在捷克众议院发言时谈到了欧盟官员正在讨论的“疫苗护照”。从理论上讲，持有疫苗证书的人将能够在整个欧洲旅行，而无需进行COVID-19测试或检疫，而目前这在大多数欧盟国家中都是规范的。这可能是鼓励人们接种疫苗的重要一步。根据最近的一项民意调查，一旦提供疫苗，只有三分之一的捷克人愿意接种抗COVID-19的疫苗。

在过去的十年中，捷克共和国的工资增长了51％，是邻国中最高的。捷克共和国的工资增长速度几乎是德国或斯洛伐克的两倍。这是根据经纪公司Purple Trading的分析得出的。根据分析，强劲的工资增长伴随着通货膨胀，在捷克共和国，通货膨胀率达到中欧最高水平，目前为2.9％。

斯洛伐克

总理马托维奇宣布将在两周内进行另一轮全国范围的检测。进一步的测试可能是强制性的，并将复制第一波测试。总理解释说，大约有30％的人将参加本周末在城镇和乡村进行的测试，在上一轮中，有超过百分之一的人被感染。根据马托维奇的说法，这一检测比例还不够。总理还表示，在圣诞节期间，不应宣布任何封锁国境的措施，也不应像在复活节假期期间那样禁止从一个地区到另一个地区旅行。

克罗地亚

国家民防总部21日宣布采取更严格的防疫措施：

社交及公共聚会人数不得超过25人；婚礼人数不得超过15人；葬礼人数不得超过25人，不得以密切接触来表示哀悼；私人庆祝活动不得超过10人；关闭夜总会和赌场；餐饮类经营场所营业时间不得超过22:00；各类设施和场所入口处必须注明内部可容纳的人数上限；商店有义务告知顾客店内人数上限；晚上22:00至凌晨6:00禁止销售含酒精的饮料；其他宗教聚会，电影院，剧院和会议等的人数上限取决于场地大小，每人至少要有4平方米的独立空间；以上措施自11月22日起开始生效，并将持续到12月15日。

克罗地亚卫生部长在出现一些症状后，进行了新冠病毒检测，昨天早晨他收到了阳性的检测结果。卫生部宣布，部长目前状况稳定，处于隔离中。

塞尔维亚

鉴于疫情再次恶化，塞多地进入紧急状态，21日，塞尔维亚政府宣布为期10天的新措施：餐厅、咖啡厅、酒吧、夜店、赌场和购物中心等营业场所关门时间缩短至18时；室内和室外（无法避免人际接触的情况下）必须戴口罩；禁止室内和室外5人以上公共聚集性活动。以上措施从24日开始执行。

22日，因新冠逝世的塞尔维亚东正教牧首伊里涅的葬礼在贝尔格莱德的圣萨瓦教堂举行，塞尔维亚总统武契奇、总理布尔纳比奇、波黑主席团成员多迪克等政要参加，许多民众自发前来悼念。伊里涅于11月4日感染新冠病毒入院治疗，11月12日病情恶化导致心力衰竭，20日，伊里涅在贝尔格莱德军事医学院去世，他的遗体将被埋葬于圣萨瓦教堂的地穴中。

匈牙利

疫苗问题不是政治问题，而是一个医疗的问题。因此匈牙利政府以目标为导向，尽可能地尽快采购到疫苗。所以匈牙利政府会找那些疫苗已经被快速研发的国家采购。目前来看，1200万支疫苗基本已经足够使用。其中大部分是与西方的制药企业签订的合同。匈牙利总理认为，当前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全部到位。所以应该尽可能多地从各地采购疫苗。这是一个医疗问题。在过去几天的数据显示，疫情传播的速度并没有变慢。所以每个人应该遵守防疫规定。

【疫情的经济社会影响】

保加利亚

保加利亚《24小时报》11月2日-10日在1001名保加利亚人中进行了一次社会调查。根据调查结果，半数保加利亚民众认为抗疫措施已经足够，其中公共场合强制佩戴口罩的措施获得了最高支持。30%民众认为抗疫措施应该更严格，与4月的民调比例一样。82%的民众注意与他人保持社交距离，79%的民众表示会避免拥挤场合。当被问及是否会接种疫苗时，26%的民众表示打算接种，45%的不打算接种。该比例没有因为年龄不同发生显著变化。

本信息专报由中国—中东欧国家智库网络团队提供

课题组负责人：刘作奎

课题组团队：鞠维伟、贾瑞霞、马骏驰、韩萌、陈思杨、顾虹飞、吴佳岳、刘江鸿

审核：鞠维伟、刘江鸿